2019年12月23日 星期一

[讀冊] 《金山蝴蝶》 唯刀百辟 心得

這是一部背景設定在上個世紀初舊金山的穿越作品,講的是女主角淮真與德裔美國人西澤克服當時種種藩籬的愛情冒險故事。而場景主要在舊金山的中國城,距離我的租屋處走路方圓五分鐘之內,也因此,當我看到文案的時候就毫不猶豫決定要看。

除了時空背景獨樹一格很少在其他作品中看到之外,故事的章節都是以街道、地點命名,更是別具匠心。先不論情節,光是看故事的場景描繪之細膩生動,就知道這絕不是書房寫出來的作品。沒有踏足過舊金山的中國城很難像作者一樣維妙維肖的描繪出中國城的嘈雜、躁動與彷如國中之國的格格不入。舊金山的中國城市北美洲歷史悠久的中國城,規模龐大組織嚴密是其他城市中國聚落難以望其項背的,每逢週末除了當地人買菜聚會之外,更是會湧進非常多觀光客。身為一個經常週末到中國城買菜的居民,對於作者筆下中國城的我有深深感受。

除了場景之外,行文之間,可以看出作者對於那個年代的歷史、社會現象及流行文化都有充足的考究。作者所著重的篇幅並非歷史上大江大海眾所皆知的皇權更迭,而是百年前美國社會中的中國城日常生活,其中包含了華人、新移民與美國人的種種互動。如果沒有一定的功力與用心,因為年代過於近代很容易就會露餡。其中又加入的穿越的古今交織成份,更添劇情的複雜性。這些細節作者都處理得很好,讓穿越的喬段顯得不那麼突兀,反而增加兩個時代衝撞的趣味性。

情節本身雖然沒有到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但也鋪陳轉折非常流暢,除了愛情還帶著點冒險成份,場景更是從開頭的中國城慢慢進展到了美國東岸,如老電影般把上個世紀初的美國描摹得絲絲入扣。不過我最喜歡的部份應該是主角淮真與西澤換成德語溝通時,不論是罵人或是調情,都帶有俏皮的韻味。為什麼是德語?明面上,由於主角淮真設定為現代德國留學生因在德國遭到移民攻擊死亡,穿越到了百年前,因此主角其實精通德語。而更深層的,德語其實象徵著兩人無論從外貌到背景的差異之下,本質極其相似的一面。在百年前美國社會上最普遍的現象,是嚴重的種族隔離與歧視。淮真與西澤兩人同為移民,只因族裔不同,在美國社會就遭到截然不同的待遇,不但火車上無法坐在同一個車廂,在會議上會被無視,連結婚都困難重重。頭一次淮真講了德語,是一通要逃出中國城的求救電話,成功吸引了西澤的注意,也成了這段緣份的濫觴。往後許多次,淮真與西澤用德語溝通,成了英文表達不出、中文西澤又聽不懂時的橋樑。淮真精湛的德語,讓歧視顯得荒謬,但淮真畢竟是現代人,她與西澤的相似,實際上差了一百年。試想,如果淮真還是那個大字不識的夢卿,縱使西澤知道了自己的華人血統,他會多看她一眼嗎?華人整整過了一百年,才獲得了與白人平起平坐的本事,而這樣一個有本事的女孩淮真,卻在德國被另一個移民殺死了。

移民、種族、歧視,一百年來,我們以為問題解決了,但問題卻還在,只是換了一種形式,彷彿穿越也彷彿重生。我很喜歡作者處理這些議題的筆觸,沒有控訴、沒有悲憤,而是一種平實的鋪展方式,讓你看見它的荒謬,卻也明白它的理由。淮真以及中國城數以萬計的華人,沒有什麼良好的出身背景,能活著、成為芸芸眾生的一份子,已經非常不容易了。明白了這份艱辛,才更理解撼動時代的人如何偉大。

無論英明神武或者出類拔萃,還是凡桃俗李庸庸碌碌,無數人各司其職,終究改寫了歷史。

她確定自己沒有被時代同化,也沒有資格評判商女知不知亡國恨。她穿著硌腳的鞋走到今天,知道一路走來有多難,也從心底尊重這時代艱難求存的每個平凡人。

所以哪怕差點在中國城被秤斤論兩的賣,哪怕成天在美國被白人打壓,淮真沒有怨。因為她明白,一百年後的世界裡,如果有那麼一點點的自由、平等與正義,都是一百年來這些和他一樣平凡的人日復一日努力實踐的。她改變了白人至上主義的西澤,有一天千千萬萬人,會改變整個美國,乃至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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