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奇緣第二集挾著第一集的高人氣自動吸引了各方矚目,卻同時背負了第一集的壓力,讓我一開始對於第二集能不能更上層樓有深深懷疑。終究,迪士尼沒有讓我失望。我最佩服迪士尼電影的地方,就是他總能做到「雅俗共賞」。像冰雪奇緣這樣一部電影,哪怕是還不懂事的小孩看了,也能跟著唱唱跳跳吵著去迪士尼樂園跟公主拍照,而一旁的大人也不會閒著。每部迪士尼電影都是塊層次分明餡料豐富的蛋糕,不管你只喜歡頂層的奶油還是切開內餡,都能品出箇中滋味。冰雪奇緣2就是這樣一部典型的迪士尼電影。
電影開頭,用比較少見的交錯敘事交待出魔法森林被封印的前因後果,以及牽扯出多年前一場Arendelle王國與Northuldra部落的戰爭。國王對年幼的Elsa與Anna描述,當年原本已故的國王建了水壩給Northuldra部落,雙方約見於魔法森林。一派祥和中,國王與其人馬突然遭到對方突襲,國王爺爺在戰役中喪命,而父王幸運被救起,森林卻自此被重重迷霧與磁場封印,等閒人無法靠近。小Anna聽完故事只覺莫名其妙,不明白對方為什麼下手。但畢竟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天真無邪的Anna還是當床邊故事般聽完就沉沉進入夢鄉,一直到多年後,父母雙亡Elsa接掌女王統治Arendelle的這一年,這個當年的睡前故事,才又被姊妹從記憶裡喚醒。
加害人尋找真相之路
我們都是幾歲開始有時間觀、幾歲開始好奇過去發生的事?又是什麼驅使我們去探究?在小時候,我們直覺會問父母,而通常也會直接的如同Anna那樣信了。長大之後漸漸有了接觸外界的機會,有了自己求證的能力,加上本身好奇心驅使或是意外在某堂課、某本書、某篇網路文章或甚至是遇見某個朋友衝撞了自己的三觀,才慢慢探查出父母當年片面之詞外真實的世界。越是封閉的年代、越是獨裁的社會,這樣「覺醒」的過程就越艱難、越漫長,有時漫長到孩子長大成人有了孩子,依然代代相傳著那些企圖掩蓋歷史真相的故事。冰雪奇緣2中用了一種非常美麗的方式詮釋的樣的驅使,就是Elsa耳邊聽到的魔法森林之音。
就是這股謎樣的聲音聲聲催促著,讓Elsa踏上了往魔法森林的不歸路,當然順道帶上了Anna和所有其他人。魔法森林是父母口中的禁忌話題、是當年的殺戮戰場、更是受到迷霧封鎖詛咒的禁區,深入魔法森林,意味著Elsa不但要突破封印,還要探究當年的真相,才能解開謎之音的源頭。
記憶如水,塵封記憶如冰
我非常喜歡電影中嫻熟地利用水、冰、霧等簡單又扣緊主題的自然現象來詮釋複雜又深刻的概念。從主角母親唱的搖籃曲中就反覆被提到的記憶之水,爾後又有雪寶提到「每滴水在進入我們身體前會經過四個生命」來詮釋記憶與水的關聯。然而記憶之水最終被鎖在水壩裡,真相被掩蓋,如重重迷霧鎖深林,而這些真實的記憶,就從水成了冰雕,只有在Elsa施法時會出現。冰雕雕出了過去種種,揭開了當年父親被救之謎,也漸漸直搗問題的核心:那場戰役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Freeze and Free
很殘忍的,當年才不是什麼友好的贈送水壩。水壩從頭到尾就是個幌子,姊妹的祖父才是那個傷害部落的劊子手。大家都說,真相會讓你自由 (The Truth Will Set You Free),可原本就細心敏感的Elsa根本無法接受自己才是加害人一方的事實。此時身邊大水波濤洶湧,化作冰箭穿心,讓那個善使魔法的冰公主幾乎窒息。她被凍住了。最後她只記得喊了一聲"Anna",彷彿在這個三觀顛覆的時刻,只有那個如烈日和煦熱情積極的妹妹,才是這世間唯一的好人,能給她一絲溫暖與救贖。而Anna確實做到了。她不惜己身讓水壩潰堤,滔滔記憶之水湧出,森林也因此重見光明。在這裡,電影精準的運用了"Freeze"和"Free"的概念:結凍的,是記憶、是歷史、是真相、是Elsa的心;而自由的,是被破壞的水壩中湧出的記憶之水、是終於散開的霧、是被大霧困住而數十年為敵的兩方人馬,包括姊妹母親的族人和父王身邊的老將軍。
對照電影的背景來看,不難看出這個故事反應的是白人移民與原住民爭地的歷史。類似的議題,不只在遙遠的北方,在整個美洲大陸乃至於紐澳都有所聽聞。用這些議題作為素材的作品其實很多,但大多都是以被害人視角的悲情作為主軸,或是以無辜西方人視角深入大自然後「體驗」原住民生活不痛不癢文青式的反思。被害人復仇的故事可以很狗血很煽情,但加害人的故事就非常難拿捏——特別是善良的加害人後代。也因此非常少看到大眾通俗作品,用加害者的角度切入,探討該如何彌補過去的錯誤。Elsa和Anna都明白,不論做什麼,當年被殺害的部落首領不會重生,死去的祖父也不會回魂。如果有什麼能卸下傷害的枷鎖,化作和平前進的動力,大概就是對真相的理解以及將那個不該存在的水壩拆除。
電影中的一首歌"The Next Right Thing"切實的描繪了這樣的心境。在黑暗中失去同伴的Anna茫然無措,歌詞表面上看似Anna在鼓勵自己,但更可以看作是在黑暗的世界中,在錯誤的歷史造成錯誤的後果後,作為現代人的我們唯一能做的是面對真相、Move on、Do the next right thing。幾年前的聖誕假期,我到了北歐各國的北極圈的城市繞了一圈,在各大博物館內,看見了他們對於過去與原住民衝突的反思與行動。他們就是Elsa和Anna,他們做到了。而放眼世界,包含在台灣的我們,面對歷史的不公與不義,又做了多少right th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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