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關於記憶、家庭、音樂與傳統民間信仰——亡靈節的故事。小男孩Miguel出生於製鞋家庭,卻從小懷抱音樂夢。偏偏高祖父早年因為追求音樂夢想而拋妻棄女被逐出家族,從此音樂變成家族禁忌。音樂夢這樣的主題並不新穎,甚至追夢的主題都有些俗套,但在這個故事中,音樂只是一個引子。而故事用音樂這樣美好又理想化的概念,去傳達那些沈重而嚴肅的議題——禁忌、生死、幻想破滅、記憶與遺忘。
世界上大多數的宗教都相信肉身的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那麼什麼才是真正的死亡呢?根據故事中墨西哥亡靈節的習俗,人們會將過世家人供奉於家中,那麼在亡靈節當天,過世的家人就得以從冥界回到人間,和家人團員。那些無人供奉的孤魂野鬼,則會因為陽間的人逐漸遺忘祂們而真正的消失。也許很多唯物論者都會和小男孩Miguel一般,對這些習俗嗤之以鼻,但我們都無法否認,一個人精神上的死亡,來自於後人的遺忘。遺忘,也許因為家族裡的愛恨情仇,就如同故事中那樣,從此被從族譜中除名,成了家訓裡的禁忌與恥辱。遺忘,更多時候來自於政治因素,在大時代的滾輪下,有人選錯了邊,站錯了隊,家裡無人敢出來收屍,成了無名荒塚,註定要忍受寂寞。
另一個故事裡非常強烈的概念,是小男孩Miguel的夢醒時分。他面對偶像Ernesto de la Cruz,從一開始覺得他高不可攀,到後來意外以為他是自己的高祖父,再到最後獲知他其實背叛了自己真正的高祖父,還是個殺人犯,這之間的情緒鋪陳轉折層層遞進,已經遠遠超過許多強調叛逆、初心、夢想、堅持與追求的電影。Miguel在陰間的旅程有如黃粱一夢,讓他一夕成長。他看見了世態的涼薄,直接體會了他這個年紀或許不該了解的遺憾與殘酷。他一夜間也明白了,家人或許是惱人且扼殺理想的絆腳石,卻也是那些會不顧一切記得你、愛你的人。哪怕如Hector一般被世人遺忘,一點痕跡未留下,他的女兒Coco到了風燭殘年還惦記著他。但是Coco的惦記何等微弱,她行將就木,Miguel,只能與記憶、與時間賽跑。當然,電影給了個一貫的美好結局,可我們知道在現實裡,有太多的Hector,最終化為塵土,消失在時間的洪流中。
前幾天台灣過了自己的鬼節——中元節。中元節祭拜的,就是像Hector一般流離失所、無人知曉或逐漸淡忘的魂魄。可祂們都是好兄弟。我以前總覺的被長輩抓去幫忙拜拜很麻煩,如今方知這習俗的慈悲。願所有的Hector,在六合之外,也能找到一片山明水秀之地,也能感到一絲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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