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4月19日 星期日

[讀冊] 《山河枕(長嫂為妻)》 墨書白 心得

故事的男女主角和男二設定的非常有張力。男二顧楚生是女主角楚瑜的前世丈夫(可以理解為前夫),他們曾經是對怨偶。他們之間的矛盾非常寫實,寫實到我覺得任何人都能從親朋好友間聽過一個類似的故事:一個能幹的女人陪著丈夫走過低潮,卻因為不夠溫良賢淑被自尊心極高的丈夫萬般嫌棄。而女主角楚瑜與男主角的關係更加耐人尋味——他們是一對叔嫂,因為男方家中幾乎滅門僅存小叔衛韞,最後便由他與長嫂撐起家族復興大業。

這樣的人物設定之下,故事的戲劇性已經具備,可是要讓故事不流於八點檔式的灑狗血就非常考驗作者功力。我非常喜歡處於與衛韞第一次有交集的場景中,楚瑜一身嫁衣駕馬追夫,衛韞一時無措只能跟著去追。這一幕把女主角張揚瀟灑的性格展露無遺,也暗示了男主角從依賴、陪伴到追求楚瑜的心路歷程。而衛韞畢竟還是個不滿二十歲的少年,縱使家變使他早熟、本身資質使他能在政治上大放異彩,作者在他在言行舉止著墨上,仍保留了他少年無邪的一面,例如聽見楚瑜想養貓就立刻抱著乳貓來送她,或是在藥浴時痛到無法忍受時終於崩潰討拍。男女主角的情感是由單純相互扶持的親情漸漸擦出愛情火花,其中最大的阻礙,就是叔嫂的身分。衛家畢竟還是世家大族,這樣違背人倫禮教的事怎能見容於當世?看得出來作者非常努力想要表達出男女主角間從尚未意識到自己心意時的曖昧與漸漸發現自己心意時的惶恐,但總覺得在描寫的力度上火候不足,有點可惜。

衛韞與楚瑜越走越近時,作者好幾度提到衛韞會因為顧楚生的追求感到心中酸楚,甚至會因為不開心摔東西。這些描述都很合理,但是如果一再出現,就顯得冗長。曖昧的描繪是最動人的,在這個故事中男女主角因為敏感的身分,其實曖昧的情節應該要更善加利用。愛情的萌芽往往是能見微知著的,也就是從非常小的動作、無關緊要的情緒去下筆,表現出對於自己心儀對象不成比例的關心。我總覺得作者花了非常大的篇幅在描繪事件的遞嬗,例如男女主角又打了那一場架或是誰又救了誰,藉此強調彼此關係的增溫,而卻忽略了增進關係經常來自因為特別注意對方而讓彼此暖心的小舉動。而這樣連自己可能都沒意識到的特別關注,最適合表現的方式其實就是透過第三人的眼睛或是言語表達。這方面作者不是沒有做,例如作者就描述了衛家下人以及二嫂蔣純對這對叔嫂似乎過份親密的觀察,可是表現的方式都是透過他們直接出言勸戒,一樣也是重複了幾次之後就顯得繁瑣。再者,愛情萌芽漸漸進展到驚覺自己心意後,要怎麼表達矛盾的心態就很關鍵。這對叔嫂之間感情最大的障礙就是男主角的哥哥衛珺。其實,像衛韞這樣有忠烈形象包袱的角色,遇上這樣於禮不合的愛情,其糾結情緒如果好好烘托應該會非常迷人。可惜作者只有短暫提到男主角好幾度覺得自己想法很齷齪,甚至對著哥哥生前贈與自己的劍懺悔。衛韞應該曾經非常仰慕自己的哥哥吧?他和哥哥的互動如何?如今他愛上了哥哥的妻子,背上卻還負者父兄枉死的家仇,午夜夢回時,他可曾有什麼心事?我覺得這些部分如果能好好鋪陳其實會讓整段感情的形象更為立體,然而故事的描述卻有點流於蜻蜓點水。

另一個我同感可惜的是男二顧楚生。作為楚瑜前夫,他雖辜負了楚瑜,卻不能說是一個完全的壞人。他有頂天立地的抱負,也有經世濟民之才。他和楚瑜的孽緣,或許只是因為在不對的時間點相遇,他們都還太年輕。作者安排他他在失去楚瑜後在懊悔中慢慢體會楚瑜的好,甚至重生而來希望能夠從頭來過,卻一再被重生的楚瑜拒絕。我相信作者想透過這樣的情節來展示一個負心漢的下場,也順便用他來襯托男主角衛韞的光彩。可我總覺得,這樣白白浪費了顧楚生的魅力。我其實希望顧楚生的出場姿態不要這麼低。照其他人描述他前世的樣貌,他應該是驕傲的,而不應該低聲下氣。我希望他呈現在讀者面前的形象是一個高傲的丈夫在失去愛他的妻子後漸漸看見妻子的好,進而懷念她,敬重她,而不是已經懷念前妻非常久的丈夫不擇手段想要追回她,甚至不惜犧牲自己事業、改變自己本性。不過,即使顧楚生的形象有些不堪,作者在處理女主角情緒時,還是非常成功的把那種曾經愛過卻被深深傷害的痛徹心扉描寫的很精彩,特別是楚瑜對前夫那種瞭若指掌的直覺反應,更是非常深刻的顯現出她對前夫曾經的深情與付出。此時如果顧楚生少了那分不堪,就會搶走故事更多的焦點,而更加考驗作者對於情感描繪的掌握度。因此,我可以理解作者刻意讓他形象遜色,卻不免覺得可惜了這樣一個角色。

撇開感情線,就故事情節本身,我非常喜歡作者對於惡人與反派的處理。故事中惡人的結局,跳脫俗套中「以眼還眼」的大快人心式狗血安排,反而用成熟的「以直報怨」來面對。女主角妹妹楚錦就是很好的例子。前世兩人幾乎鬧到魚死網破,今生憑藉著女主角對妹妹的恨意以及妹妹展現出的敵意,我原本預期如宮鬥劇般精彩的報仇大戲。然而不但楚瑜自己本身也展現出大器,作者更細細描繪出妹妹性格扭曲的前因,而這樣的內心陰暗面,是大剌剌的楚瑜沒有意識到的,一直到修煉了整整一生,回過頭來用一個成熟女子的心態以及敏銳度,才有智慧的化解了與妹妹的誤會。

人物之外,故事劇情流暢明快,高潮迭起,除了感情戲讓我小小失望以外,堪稱好看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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