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業》是一部劇情跌宕起伏、毫無冷場、角色刻畫鮮明、文筆優美流暢的好作品，主要講述女主角王儇作為權臣家族王氏一員，如何運用智慧、勇氣和家族的力量幫助出身寒門的將領丈夫蕭綦走向君臨天下。
有人說因為男女主角是政治聯姻的關係，所以難以看出兩人的愛。平心而論，兩人的愛情戲份非常多，各種旖旎、浪漫、情話，通篇幾乎都是，但我理解這位讀者想要表達的，應該是看不出「為什麼」兩人的關係會如此深厚。由於故事是第一人稱，女主角一直到婚後許久，都還惦記著青梅竹馬子澹，對於蕭綦更像是一種被皇后姑姑啟發出對家族的責任感，一開始勉強自己接受，到後來漸漸欣賞蕭綦。但這和一個工作夥伴有什麼不同呢？最美的愛情，經常都不是這樣理智的。愛情是衝動的、瘋狂的，是不問值不值得。王儇更像是把蕭綦當作人生合夥人，而蕭綦何嘗不是？一直到故事中後，蕭綦才說出他初見王儇時那場經典的英雄救美場景，被王儇的勇敢決絕吸引。可是僅此而已。他們的合拍，與其說是愛情，不如說是因為同路同道。假使今天王儇是礙著蕭綦大業的絆腳石，他又能不能生死相許？
答案大約是否定的吧。當初求娶，本來就是政治上的一步棋，對方也是因為他的身分而嫁，恰巧兩人情趣相投，能攜手共赴此生，怎可能為了對方放棄宏圖大業？蕭綦是非常強大的男主角，是經典好萊塢式的英雄，在逆境中突破重圍變成王者。可這樣單調的好壞、善惡、強弱卻可惜了好幾個配角，其中一個是王儇的父親左相大人。這位左相大人是王家的棟樑，與蕭綦除了是翁婿，在政治上亦敵亦友。他們聯手剷除了謝家，卻也互相較勁。王儇夾在兩人中間，誰也不敢靠，那種掙扎非常細膩而真實。這些微妙的關係其實是很好的戲劇張力，如果能好好發揮左相這個角色，其實能讓故事增色許多。然而，左相落敗得很冤枉，王儇放下得很快速，故事就像快車班往前開去，彷彿史冊的寥寥數行。
也符合了女主角務實往前看的性子吧。跟這截然相反的，是永遠在緬懷過去的子澹。他是女主角的初戀情人，他清貴、懦弱、多情，幾乎是蕭綦的相反，投生帝王家根本就是種詛咒。如果說蕭綦與王儇是英雄美人，那麼子澹與王儇就是才子佳人。可才子佳人只會在童年記憶裡、在話本裡，而不會在現實中、在政治算計中。故事裡的子澹，無疑是失敗又可憐的，生於榮華卻終其一生受制於人，不能愛其所愛。但作為故事角色，相比左相最後收尾的倉促，子澹卻描寫得相當出彩與成功。他不是好萊塢的模板，甚至讀者不能用任何模板來套住他。他是女主角永遠跨不過的坎，他讓女主角多次偷偷違逆了位高權重的丈夫，在他自己都放棄求生意志時，女主角處心積慮地為他鋪出一條生路。他一生身不由己，聽聞女主角死訊時，他已是避居深山的民夫，連一場好好的弔唁都不能給她。子澹無法如蕭綦那般鋪張的悲傷，獨佔她於華麗的皇陵。他只能藉著一筆一劃的字、那清瞿優雅的字、那出身顯貴不凡的字，寫出所有的思念，再任那些思念散落風中。
這是故事裡少數唯美的留白。《帝王業》的節奏很快，好處是不會讓人覺得無聊，幾乎每章都有轉折，隨時都有意想不到的變化、背叛、突襲等，但另一個角度來說，太過濃烈的情緒與轉折如果太常出現，就會讓讀者漸漸麻痺；有時候適度的留白，才能把情緒鋪陳醞釀到更高的境地。感受是需要分層次的，比如就一般故事常常出現的生離死別來說，發生在親疏遠近不同的人身上、自己心境成熟度差異，自有不同程度的悲傷。然《帝王業》中，作者為女主角王儇安排了各種波折苦難離別背叛，從一開始情緒就極其強烈。我沒有認真統計但我相信光是描寫女主角背後一身冷汗、痛哭流涕、昏倒的場景就有至少十來次，從一開始的姑姑、父母到後來的子隆、宛如、叔父、子律、錦兒以及最後的宋懷恩、玉秀及子澹等，雖然有感受到越到後來女主角越成熟、心態越強硬，但她的反映整體而言與第一次經歷生離死別的痛苦反應差異並沒有太大，讓讀者有種看走馬燈似的人來來去去眼花撩亂之感。
不過撇開上述小小的可惜之處，整個故事還是很精采的。劇情宗旨扣緊了標題「帝王業」三個字的血淚，清清楚楚揭示要登臨至尊就要付出代價，要踏上這條路就沒有妥協的路可走，亦不能回頭。女主角王儇就是這樣務實的人，她知道抱怨無用、逃避無用，甚至哭泣也無用。縱使遇到最壞的狀況，她也能冷靜下來盤點自己手邊的資源，盡最大的努力。她有她的無奈，但我們幾乎沒有看過她傷春悲秋、灰心喪志。她一路失去這麼多，她仍能看見自己尚擁有的：一生佔盡顯貴與諸般榮寵、嫁了英雄蓋世的夫婿、兒女雙全。這樣大將之風的女子、這樣強大的心理素質，果然是王氏這樣的世家才能孕育出的豪傑，果然是能成大業的開國皇后。
我很喜歡作者筆下的王儇，也很喜歡《帝王業》。
相關閱讀：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