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冊] 《在你眉梢點花燈》 沉筱之 心得

沉筱之是個文筆非常好的作者。故事的內容本身老實說不能算是新鮮，除了男主角多次穿越比較少見外，奪嫡之爭、爾虞我詐、身世之謎，這種橋段都是很常見的。可被作者描述鋪陳起來，無論是情節的編織與心境的轉折，都能讓讀者看出新意。

這個故事難得的是男女主角都是很討喜的個性。不像很多故事裡，為了劇情張力，主角往往身世詭譎、難以親近、高高在上又處處惹事生非。《在你眉梢點花燈》男主角程昶是現代人穿越。在現代時空裡，他是個有先天性心臟病的白領上班族，個性寡淡、處事圓融，除了長得好看，沒有什麼特別出眾之處。而女主角雲浠，則是古代時空裡一個落魄將門的女兒，雖然家族遭遇變故又背負血海深仇，她沒有變得心理扭曲，反而殷實的找了份差事努力養家。女主角除了武功好，一樣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他們之間的關係是真摯而健康的，男主角是現代人，對於感情本來就比古代開放，而女主角又個性豪爽，於是他們之間幾乎沒有猜心、沒有試探，而是非常坦然的公開，雖然平淡，卻也不失甜蜜。標題的點花燈，就是他們在確定關係時，男主角點了一片燈海，像是傳情，卻也更是祝禱。

祝禱什麼？又是怎麼樣的人需要宗教的依歸？男主角因為先天性心臟病又親緣淺薄，對於生死，看得比凡人還淡漠許多。多次生死邊緣徘徊的經驗，他雖然沒死成，卻因為因果緣法，意外多次出現在另一個古代的時空。他好像是時空間隙的旅人，哪裡都有他，卻哪裡都不是他該去的。或許因為這樣，他對金錢、愛情甚至是親情，都很消極。而平行時空中的燈海，不僅是愛情的花火，更是獨行於世的明燈，讓他漸漸找到生命的依歸──他有雲浠，這樣一個正直、大方、善良又永遠對他不離不棄的依歸。是雲浠，在浮沉穿梭的紅塵中，渡化了他。

渡與劫
在佛法中，相對於渡，便是劫。讓男主角程昶找回人生意義的，除了渡化他的雲浠，還有那個從一開始就想置他於死地的「貴人」。只是相對於雲浠用的是滿滿的愛，「貴人」陵王則是激起了程昶滿滿的恨。程昶的恨意很世俗很直觀──他從沒主動招惹誰，只因成了陵王稱霸的絆腳石，就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受毒手。每一回，他都是切切實實的死了。陵王是他的劫。是陵王，激起他這個現代人對於一個與他沒太大關係的古代時空滿滿的情感。要不是陵王再三加害，他不至於踏上復仇之路。

與陵王一起當反派的，還有他的情人方芙蘭。沉筱之是非常擅長形塑人物的，任何一個配角都能描寫得非常立體，立體到即使是個大反派，讀者還是不禁會站到他的角度思考，甚至難以討厭他。方芙蘭就是這樣一個反派。嚴格說來，她不算是個定義上的壞人。她與陵王有情，偏偏父親的一念之私導致家逢大變故，自己也因家人的構陷受了污辱。本來萬念俱灰，卻受到忠勇侯府的幫助，得以重生。也因此，在忠勇侯府落敗時，她不離不棄，與雲浠相依為命，絕大多數時候，她是真心為雲浠著想的。可偏偏陵王無窮的野心，讓她跟著一起踏上不歸路。

「若於一劫中，常懷不善心。」這是方芙蘭與陵王初見鍾情與彼此時，落在地上的經文。作者是非常善於編排時間軸的，在方芙蘭與陵王關係曝光沒多久，作者用寥寥幾筆回憶方式，帶出了這個不受寵的王子與如日中天大臣的美麗女兒如何一見鍾情。沒有任何太煽情的描述，只有一身傲骨的陵王，為了多見方芙蘭一面，求了皇貴妃。只是他們的這樁深情，因為命運捉弄，最終成了彼此的劫數。也許他們不是壞人，只是意志不堅罷了。順境中守心如一容易，但困於劫難中能像忠勇侯府雲氏那樣繼續心存善念太難了。大多數人落難之後，便凡心入魔。

因果報應是本篇非常重要的課題，卻不是那種流於俗套的善有善報惡有惡果。事實上，善惡經常只在一念之間，而一念之差，卻是萬劫不復。方芙蘭最後還是斷了生念，而她被發現時手中緊握的，竟然是雲浠買給她的胭脂──那是她充滿謊言與磨難的一生中，短暫而珍貴的真情。雲浠曾經也能渡化她的。可惜，她終究醒悟得太晚。最後，雲浠渡了程昶，與他相守。方芙蘭與陵王，墮入了無間罪孽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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