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 國慶

我總以為煙花雖美卻只璀璨一瞬，直到我在達拉斯近郊的Kaboom Town見到美國獨立紀念日的國慶煙火。我第一次見到有人可以把煙火放的像是鞭炮一樣，一束接著一束火焰升空，逼逼剝剝震天響，綻放出萬丈光芒。

我都忘記上一次在台灣過國慶、看煙火是什麼時候了，我甚至有點懷疑我到底有沒有看過。記憶中只有高中時，學校在總統府對面，每年到了國慶日前，課堂總是被轟鬧尖銳的彩排聲攪和。有個老師說，她記得有一年國慶，在一片喧囂聲中，大家一如往常無奈的上課，突然一陣天籟般的純淨嗓音從對街傳來，原來是張惠妹領唱國歌。而那一年唱完，她就被封殺了，自此，再也沒有什麼好看的國慶表演。也是，有什麼好慶祝的呢？我們從來就只能賣國、苟活或是逃走。慶祝，從來就不是選項之一。

也因此，對愛國主義無感、對美國愛國主義更加無感的我，原本只是湊著熱鬧在德州的七月夜晚和一群民眾擠在草坪上看煙火。隨著五顏六色的繽紛退盡，適才就要碎進夜空的火花又化作銀色亮片，搖曳如滿天星斗。此時又有煙花如金粉從天空灑落，伴著愛國進行曲，地平線化作噴水池，升起煙花舞，將夜空映成了白晝。而抬頭一看又有轟隆隆的軍機繞過，在天上拖出長煙畫出好幾個拋物線，看得我眼花撩亂，現場喝彩聲不絕於耳。原來這才是國慶。我從沒有像這麼一刻，如此分明感受到何謂泱泱大國。

兩百多年了，她依舊繁榮、更加昌盛。數十年來，她在科技、經濟、學術、文化、軍事、醫療等各領域，樣樣獨占鰲頭。她是世界霸權、是強權。數十年前，在那個獨裁與貧窮還遍及世界的年代，年輕有為的甘迺迪以些微之差贏得選舉。那一年電視剛普及，選民第一次有機會一睹總統容顏，大家都說，他是靠著電視辯論風度翩翩獲勝的。就職後，他安內攘外，征服宇宙：對內推行廢除種族隔離的Civil Rights Act，對外以自由世界領導人之姿對抗蘇聯，甚至發展太空目標將人類送上月球。就在他造訪達拉斯爭取連任、受到民眾夾道歡迎時，三發子彈從國慶煙火現場車程不到三十分鐘的街角一幢大樓的六樓飛來。甘迺迪走了，而據說奪走他性命的那把來福槍，不到十三美元。

沒有人知道，甘迺迪如果沒有死還能夠成就什麼。但我們卻知道，即便甘迺迪長命百歲，他最多也只有八年任期。我們也知道，他遇害後，太陽照樣升起，世界照樣運轉，不到兩小時，副總統繼任，他的國家依然強盛。他的國家，從建國以來，沒有皇權、沒有帝國，在大洋之間只有一片流著奶與蜜的沃土，和成千上萬先來後到的子民。Civil Rights Act在他死後不久於保守派反撲的爭議聲中通過了，阿姆斯壯最終也成功登上了月球。四十多年後，美國的第一個黑人總統歐巴馬做好做滿風光卸任，甚至因為日理萬機而兩鬢飛霜。同年，七十多歲的川普在另一片爭議聲中當選總統。甘迺迪，則永恆的停留在四十多歲英姿煥發的模樣。

告別德州，回到灣區，才一下飛機，就感受到海風吹來的陣陣涼意，多不像是七月天。2019的七月天，世局詭譎多變，另一頭川普踏上了板門店見了金正恩，中美貿易戰打得火熱，而這一端不論是S&P還是道瓊都高的令人敬畏、美國經濟數據好得嚇人。川普依舊在推特上一邊治國一邊嗆人，而舊金山的文青與憤青們依舊拿著蘋果電腦在藍瓶咖啡店裡調侃著川普。

Uber司機在我下車時禮貌的說"Happy July 4th!"
公司放了我們一個禮拜的假，我是真真切切開心的。也許，我是該好好慶祝的。